静谧的月光跃进窗户,带着微微凉意。陈孝南掖了掖被子,打了个喷嚏,缩进被窝里。他蒙头躲在被窝里,却怎么也睡不着。脑袋像放电影般一直重复着播放着父母杀害姜小宁的画面,姜小宁拼命挣扎和哀嚎的模样,以及姜小宁那恶狠狠地眼神......一想到姜小宁那双眼睛,他就后背发凉,心想姜小宁会不会幻化成恶鬼来索命。在今天之前的他还是无神论者,如今他却有些不敢探头观望被褥外面的世界,似乎只有躲在被子里才是安全暖和的。
姜小宁有可能变成恶鬼的念头让他害怕的每个神经都警觉起来,他打起十二分精神,认真的聆听着被窝外以及屋外的任何风吹草动。
咳咳,咳咳。隔壁屋传出几声小孩的咳嗽声,紧接着是孩童的啼哭声。
怕死的陈孝南,不敢离开被窝。他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周遭的一切......
“妈妈,宝宝不舒服,妈妈,我喉咙痛痛。”陈铭昊边嘟囔着,边伸手摸索床边。摸索了好一阵,没有找到妈妈,急着大哭:“妈妈,妈妈,我不舒服,我要抱抱。妈妈,妈妈......”
房梁上的姜小宁奋力的想要挣脱开这股无形的枷锁,她想要马上飞奔到孩子身边抱抱他。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却是动弹不得,她觉得自己像被关在一个透明的气泡中,只能这般漂浮着,哪也去不了。
无助,焦急占据了整个心头,姜小宁似乎已经忘记半小时前亲眼目睹自己死亡的过程,甚至忘记自己已经死掉的事实。她不知道的是现在的她只是一个微末的量子汇集而成的思维云,并不是实体。她什么都忘了,忘了疼痛,忘了愤恨,忘了心痛,却忘不了她是个母亲,两个孩子的母亲。
陈铭昊的哭声越来越大,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稚气的安慰声为这个夜添了一分温度。“不哭,不哭了,哥哥抱抱。”陈铭旻一边安慰着,一边从上铺顺着台阶往下爬,慢慢地窝进下铺陈铭昊的被窝。
陈铭昊感受到哥哥陈铭旻双臂怀抱的安全感后,停止了哭泣,略带着哭腔道:“哥哥,我要喝水,喉咙不舒服。”
“好的,哥哥给你去倒水。”说着陈铭旻就要起身。
陈铭昊紧紧地拽着哥哥道:“哥哥不要走,宝宝害怕。让妈妈倒水给我喝好吗?哥哥今晚要陪我睡觉觉哦!”
“好的,哥哥陪你睡觉觉。我先起来叫妈妈给弟弟装水哈!”陈铭旻轻拍着陈铭昊地小肩膀以示安慰。接着,熟练地下床来到隔壁房间,轻敲了几下房门,小声的唤道:“爸爸妈妈,弟弟醒了,他想要喝水。”
等了好一阵没有人回复,他拧开房门,走进房间,来到床前,小声地唤道:“妈妈,弟弟想要喝水,你可以帮忙倒杯水和哄弟弟继续睡吗?”说着他要伸手要去轻拍妈妈,鼓鼓囊囊的被窝里,只有瑟瑟发抖的爸爸探出头来。他下意识地问道:“爸爸,怎么是你?妈妈呢?”
不约而同地陈孝南也叫唤道:“真的是你啊。”他庆幸出现在眼前的是大儿子,而不是姜小宁。看来不是幻觉幻听,不是鬼催命,是真实的世界,他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打开了床头灯。
淡淡地灯光,照射在床边,陈铭旻讶异地看向爸爸陈孝南接着问道:“妈妈呢?”
“你妈妈,你妈妈她.......”陈孝南吞吐道,忽然灵机一动拍着脑门道:“我想起来了,你妈说有急事,回外婆家了。”
陈铭旻的眼神再次越过爸爸,看向床铺的另一侧,果然没有人,妈妈真的不声不响的走了,妈妈最终还是抛下他们走了。眼泪夺眶而出啜泣道:“什么时候走的,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刚走没多久,没有具体说什么时候回来?”陈孝南从被窝里起身道:“我陪你去厨房装水。”话落后,他又有点后悔和后怕。姜小宁就是死在厨房边上的餐厅那,姜小宁的鬼魂会不会在那儿。想到这,他瞬间头皮发麻,心间胆颤。
陈铭旻跟在陈孝南身后,淡蓝色的客厅灯光下弥漫着说不出的难闻的味道,有点怪,却又说不出难闻在哪里。
陈孝南机警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忽的把陈铭旻扯到跟前,心想姜小宁应该不舍得对她宝贝儿子下手。
二人就这般一前一后地挪动着来到厨房,装了杯水。姜小宁望着被当做挡箭牌地大儿子,内心五味杂陈,这一家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自私,连亲生儿子都可以利用。
恨啊,她特别恨,悔恨的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顺手关灯的陈铭旻蓦然抬首,姜小宁仿若孩子看到她般,呼唤道:“我的旻旻,我的宝贝。”
然而陈铭旻却只是关灯前习惯性的看向天花板罢了。
夜,如漆一般。除了偶尔几声孩童的咳嗽声外便是均匀的呼吸声,陈孝南在孩子的边上安心地进入睡梦中。
姜小宁还依然在挣扎中,无论她怎么呐喊,怎么哭泣,怎么伤心。这个世界并不会感受到她的存在,她被禁锢在仅拳头般大小的气泡中。
她不会累,不会困,不会疲倦,身体不会疼痛,仅有一个地方有痛觉,那便是记忆。记忆让她疼痛,让她落泪,让她生不如死,不,不对,她已经死了。
她已经死了,她死的不甘,死的愤恨,她望着儿子的房门,留下了伤心无助的泪水,她的孩子还小,该怎么办,怎么办?
破晓,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潘佳藿便打破了这份宁静,将姜小宁从对孩子深深地留恋中抽回神来。
她定睛一看,潘佳藿正专注地剁肉,眼神里满是得意与愤恨,密密麻麻地砍剁声成为这个清晨忙碌地缩影。
血与肉糜混合着饺子皮,一粒粒地摆放在灶台上。锅里滚滚沸腾的白水叫嚣着,一粒粒饺子争先恐后地滑进地狱锅里将自己熬熟,熬透。
潘佳藿一边欣赏自己的佳作,一边唤道:“小孙孙们,快起床吃香喷喷的饺子喽~”
睡意正浓的孩子们翻了个身继续进入睡梦中,若不是碍于今天是周中,又有哪个孩子愿意起个大早呢?
陈铭旻睡眼惺忪地坐起,一手揉搓着眼睛,一手向床边摸索校服。褪下睡衣,套上校服后,他蹑手蹑脚的下了床铺,深怕他的动静吵醒熟睡的弟弟。有时候他也羡慕弟弟,还处在幼儿园的弟弟每天都能比他多睡一会儿。
洗漱完毕后陈铭旻一如既往的坐在餐桌上,翻看着报纸,只是今日的报纸昨儿个已经看过了,他习惯性的问道:“妈妈,这个我昨天看过了,新的报纸在哪儿,我去取来。”
没有得到妈妈的回应,他放下手中的报纸,看见满脸堆笑的奶奶正端着热腾腾的饺子往他面前放。
“奶奶,今儿个怎是你做早饭?我妈呢?”陈铭旻问道后,好似想起来什么似的道:“哦对了,我妈回外婆家了。”
潘佳藿赶紧接话道:“是呀,你妈昨晚回你外婆家了,以后奶奶给你们做饭吃,快来尝尝这个新鲜出炉的饺子,味道可香了......”说着夹上一颗饱满的饺子,示意陈铭旻快张嘴。
“烫,奶奶太烫嘴了,您放那儿,我一会儿吃。”陈铭旻接过奶奶潘佳藿手中的筷子道。他放下筷子,继续翻看报纸,昨天有一篇特别吸引他的文章,他想再阅读一遍。
潘佳藿见状,连忙给陈铭旻温了一杯牛奶,煎了几个荷包蛋。陈铭旻一边喝牛奶,一边吃鸡蛋,愣是一口没吃饺子,潘佳藿夹起已经渐凉地饺子试图喂进陈铭旻的嘴中。陈铭旻本能地抵触饺子道:“奶,我从来不吃饺子......”
潘佳藿心中不悦,她最是讨厌语气神情像极了姜小宁的陈铭旻,她欲要发作时,房门打开了,一只快乐的小小鸟飞奔出来,冲着哥哥陈铭旻撒娇道:“哥哥,我要哥哥给我刷牙洗脸。”
陈铭旻放下手中的报纸,牵着陈铭昊的手进入卫生间。他习惯了弟弟的依赖,也习惯了帮助妈妈一起照顾这个家,他觉得只有这样,妈妈才能有喘息的机会。
潘佳藿委屈巴巴的向陈孝南抱怨道:“你那大儿子跟那贱货一样,把人一番好心当驴肝肺。你看我一早起床就给你们做早饭,他不领情也就罢了,我新做的饺子一口也不尝。”嗓门扯的老大,生怕卫生间里八岁的陈铭旻听不见。
“他不吃,我吃。”陈孝南抓起筷子顾不上还未洗漱,特别捧场地夹起饺子,欲要放进嘴里。筷子被潘佳藿打掉,潘佳藿怒瞪着陈孝南道:“你吃这作甚?”
陈孝南讶异地看向母亲,不明所以。潘佳藿压低了声调道:“这饺子你不能吃”说着用手指了指那个靠在冰箱左侧沉甸甸的行李箱。
陈孝南两眼惊恐的看着母亲,两手发抖地指着饺子后复又指着行李箱。突然腹部一阵翻涌,冲进卫生间,似乎要呕吐什么。他干呕了好几下,心疼的潘佳藿在后背不断地帮他抚背道:“别吐了,你又没有吃,哪来的恶心呢?”
陈孝南呕吐了几下,终于吐出一点胆汁,似乎这股酸楚只有他懂得罢了。那是他的妻,那是曾经捧着一颗心来爱他的妻。他擦拭着嘴角的酸楚,怒目看着母亲潘佳藿道:“倒了吧。”
“什么倒了?”潘佳藿假装听不懂似的看着陈孝南。
“饺子,饺子倒了......”陈孝南着急着走到餐桌前,潘佳藿一把扣住陈孝南的手泪眼婆娑的凝视着陈孝南恨铁不成钢的小声地一字一顿地蹦出:“这是她的心头肉,必须她的孩子吃了,她才会了无牵挂,魂飞魄散。不然这个家就别想安宁。”
“你这又是哪道听途说的法门?这世上本就没有鬼神,人死了便是死了,何来闹腾一说?”陈孝南压低了嗓门说道,生怕被孩子听了去。
潘佳藿,白了陈孝南一眼道:“我这都是为你好。”说罢,她将饺子端到陈铭昊的小餐桌上,放上一只儿童餐勺。对着卫生间的两孩子殷勤道:“快来,奶奶喂你们吃饺子。”
陈铭旻不知怎的,今儿个眼皮跳得厉害,他边擦手,边注视着镜中自己那频频跳动的眼皮。
可能是想妈妈了,他这般自我安慰一番,领着弟弟陈铭昊来到小餐桌前。鼓励弟弟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妈妈的事情帮着做。一番口号与鼓励后,时间又过了三两分钟,陈铭旻背上书包,取下钢琴边上的钥匙,佩戴好红领巾急冲冲地走出家门。
陈铭昊一口咬下这新鲜多汁的饺子,饺子鲜香四溢。姜小宁心头颤痛,撕心裂肺的疼痛,与此同时刚跨步走出电梯的陈铭旻也顿觉心口莫名的绞痛,只一针扎下般的疼痛便让他泪流涌出,低囔道:“妈妈......”
眼皮跳动的不停,他手扶白墙,艰难的站着,路过的邻居看见他惨白的脸色,额头上还渗一层薄汗,询问道:“铭旻,需要扶你回家吗?”
“阿姨,谢谢你,我缓缓就好。”陈铭旻以为自己如妈妈般只是犯了心绞痛,缓缓就好。他学着妈妈的模样,慢慢地挪到边上的藤椅上,缓了几口气,喝了几口温水后起身上学去了。
气泡里的姜小宁使劲的挣扎,使劲的哭喊,她哭的瘫软在气泡底端,可是无论她痛,还是她哭,抑或她挣扎,无人知晓。她只身一人在自己的空间里自我挣扎,自我疼痛。
潘佳藿、陈建仁、陈孝南一如往常般边吃边看电视,三人都心照不宣的等陈铭昊上了校车离后开始商谈抛尸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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